第二十章 似曾相识
“小翠,纤侬绣坊的人来给公子送吉服了!”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人,乐呵呵地跟一个侍女打扮的秀丽少女说道。
小翠是⾚炎公子的贴⾝婢女,以他的⾝份也不敢轻易得罪。
“嗯,跟我来!”小翠看了看那个畏畏缩缩,跟在管家后面的布⾐小娘,朝她招了招手“公子还在做功课,我们小声一点!”
丝缎赶忙捧着盛吉服的锦盒上前两步,羡慕地打量了一下小翠⾝上的棉衫,再看了看自己⾝上的耝⿇⾐服,不由感到了一阵卑微。
虽然她亲手绣过无数精美绝伦的绫罗绸缎,自己却从来没拥有过一件。甚至有一次大着胆子,试穿了一下客人的⾐服,还被大娘狠狠地揍了一顿。从此以后,丝缎就再也不敢穿自己

制的精美⾐衫了。
“公子,送吉服的人来了!”小翠带着丝缎来到一座清静的小阁楼前面,轻声朝房內喊道。
“嗯…送进来!”屋內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。
听到青年的声音,屋外的丝缎如遭雷击,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“这个声音…他是谁?为什么他的声音会出现在我每天的梦里…”
“你不能进去,放吉服的盒子

给我!”小翠拦住了不知不觉正朝屋內走去的少女,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接过少女手中的锦盒。
⾚炎放下⽑笔,小心翼翼地抚平纸张,轻轻吹了吹墨迹。这是他每天的功课,他那个俗世间的尚⽗亲对他的要求很⾼,等成亲完毕,他就必须赴考了。
来到尚府已经有五年了,五年前,他第一次作为一个“人”出现在汴梁城外,而在他面前,还有一具⾎⾁模糊的尸体。他或者说“它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有了灵智。虽然它想不起来,这具尸体是否为它所杀,但是它却取得了这具尸体的记忆和相貌。
他叫周⾚炎,是汴梁城尚府的公子,而它曾经是一头狼,现在则是一只狼妖。作为一只取得了人类⾝份的狼妖,他融⼊人类生活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感到了惊讶,似乎他本应该就是人一般。
周姓尚和夫人范氏对他很不错,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其实早已死去,眼前的青年不过是李代桃僵。狼妖,或者说现在的周⾚炎、周公子非常聪明,仿佛五年前的一次郊游过后,就开了窍一般。原本不算好的功课,现在都进步极快,让周尚老怀大慰。
五年的人类生活,让狼妖逐渐忘却了自己原本的⾝份,现在他确实很想替代那个死去的青年,考上功名,奉养二老百年。只有在某些夜深人静、万物寂籁的时候,他才会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。可是,隐约中,他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感觉,他好像也不是妖…
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东西,周⾚炎没有再多想。冥冥中,他仿佛知道,一旦某天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东西,他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。
不自觉中,⾚炎又看了一眼自己架的下格,那里放着一个油布包裹。包裹里面有一张银⾊的铁面具,两把金银双刃,一条翠绿披风。另外还有一块⾎红⾊的锦帕、一颗拇指大小的⽔晶珠、一条精美腕带被他随⾝携带。
这些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物品,仿佛都与他⾎脉相连,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,但是尚公子在內心深处却不想再碰它们。他好像明⽩,当他再拿起这些东西的时候,那个原本的尚公子周⾚炎将不复存在,而这也是他最为害怕出现的未来。
“公子,吉服送来了!”小翠推门进来,将锦盒放于桌上,看到自己的公子依然盯着文,顿时嘟起嘴,不満地说道“公子,你就要做新人了,先试试吉服!”
“嗯?好好!”⾚炎一愣,转过⾝笑道“你来帮我更⾐!”
“咦…这⾐服…怎么有⾎腥味?”⾚炎鼻子一皱,惊讶地摸着吉服腋下的一个小红点。
⾚炎虽然变化为人,但他本⾝是狼妖,继承了狼妖敏锐的嗅觉能力。本来这处⾎迹并不显眼,只是却瞒不过他的狼鼻子。
屋外的丝缎此时已经回过神来,听到屋內的话语,顿时紧张起来,一双小手不安地


着⾐角。在绣坊的时候,她不慎跌倒两次,磕破了额角,的确有一滴鲜⾎滴在了吉服的腋下。只是吉服本来就是大红⾊,位置又在腋下,所以她就没说出来。
再说,尚公子

亲的大喜⽇子就在明天,纤侬绣坊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再做一件吉服了。如果让大娘知道她弄脏了尚公子的吉服,恐怕会活生生打死她!
“啊!的确是⾎,这纤侬绣坊…不行,我找他们去!”房內传来小翠的惊叫声。
“算了,只是一点点,洗洗便好了!”⾚炎心中不安,吉服染⾎极为不祥,只是婚礼在即,现在又能去哪里重新弄一件。
“公子,你是不知!绣品是不能被弄脏的,特别是⾎渍,

本就洗不掉。费力洗的话,整件绣品就废了!”小翠气呼呼地说道。
“那…绣坊的人还在外面吗?你让她进来,我来问问可否换上一件?”⾚炎皱了皱眉。
就要见到他了!丝缎刚刚平复下的心脏忽然又狂跳起来,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团晕红。
“公子叫你呢,跟我来!”小翠从屋內出来,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这个土里土气的绣女。
丝缎心情复杂地跟着小翠走进屋內,既期待见到那个声音的主人,又担心遭到他的责骂。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为什么他的声音会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…
⾚炎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贴⾝侍女,落在后面那个娇小的⾝影上。看着这个⾝穿耝布⾐衫,神情拘谨的少女,⾚炎略微一失神。有那么一刹那,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清冷⾼贵的倩影出现在少女的背后。等回过神来,尚公子忍不住再次看向少女,丝毫都没发觉自己的行为已经比较失礼。
他就是尚公子…我没有见过他…可我为什么会感觉那么

悉他?丝缎痴痴地呆望着青年的脸,鼻子发酸,浑然不觉中,脸上已经挂下了两行清泪。
“你…你,你别哭,吉服我…我收下了。谢…谢谢你!”⾚炎手忙脚

地摆了摆手,看到对面的少女似乎菗泣地更加厉害,只好求助般看着小翠“小翠,去取银子给…给这位姑娘,吉服我要了!”
“公子!”小翠着急地叫道,指了指吉服上的⾎渍,不过,在看到自己公子严厉的眼神后,只好哭丧着脸,摸出一锭银子塞进丝缎手里“算你运气,我家公子见不得人哭!还不出去…”
“无妨,无妨!”⾚炎愣愣地说道。
丝缎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房间,眷恋的目光仿佛是要将⾚炎的面容深刻进自己心里。走出房间之后,少女终于忍不住心中莫名其妙涌上的悲伤,低头快步冲出尚府…
“五年前,我还是一只毫无灵智的野狼,我不可能认识她,不可能的…”房间中,⾚炎脸⾊苍⽩地跌坐在靠椅上,失神地喃喃自语到。
“公子,你为什么要收下这件吉服,这明明就是绣坊的错!”小翠重新回房以后,气鼓鼓地叉

质问自己的公子,语气中带着浓厚的酸味。
她是周⾚炎的贴⾝婢女,或许将来还会给公子做小妾。那位未来的主⺟,相国府的千金惠卿姐小,她自叹弗如,可是刚才那个打扮土气的绣女,确实让她感到妒嫉了。她的公子就算是那位惠卿姐小来了,也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。
“小翠,我来问你,刚才那个姑娘可是在纤侬绣坊?”⾚炎定了定神,关切地询问到,丝毫没有留意侍女的小心思。
“是!”小翠跺了跺脚,生气地出门去了。
“纤侬绣坊…不行,我要去看看!”⾚炎在房中踱了几步,终于下定了决心,出门而去。
…
“呜呜呜!为什么我会感到这么难过,我不认识他呀!”丝缎站在石桥上,双手捧在

前,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进下方的河⽔中。
“小妹妹,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,是谁惹你了吗?”丝缎⾝边忽然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。
“没…没有!你…你有什么事吗?”看见有外人过来,丝缎抹了抹眼泪,勉強笑道。
在她⾝后,站着一个相貌英武的少年,仔细看去似乎与周⾚炎倒是有几分相像。丝缎看见这少年,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之感。
“我…我

路了,小妹妹,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?”少年挠了挠头,苦恼地问道。
“嘻嘻,这里是京城!你是外地人?京城很大,我来好几年了,可还有很多地方不认得。也难怪你会

路,你要去哪里啊?希望我认识你要去的地方!不过不要叫我小妹妹,我叫丝缎,你呢?”看见相貌酷似⾚炎的少年,丝缎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变好。
“我?我叫南宮煌!”少年听见丝缎的名字,皱了皱眉,京城,丝缎,难道说…“丝缎姑娘,你…你可认识一个叫周⾚炎的人?”
“⾚炎…他是尚公子,明⽇便要与相国姐小惠卿成亲了!我…我,呜呜呜!”丝缎想起周⾚炎,不由悲上心头,再次低声菗泣起来。
⾚炎、丝缎,真的是他们!少年南宮煌瞪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绣女丝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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