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五章 山茶(下)
凤仪殿到湖心岛不算近,将才那个小丫头跑得一张脸,红得像只

透了的虾。
宮道狭窄,红墙一度延绵至天际,天才落了雨,灰灰的像张⾊彩单调的画布。
行昭的心被闷在

腔里“砰砰”地直跳,一路捻着裙摆走得飞快,脑子里面将可能遇到的情形过了一遍又一遍——这是在状况之外的,是偏离了前世预定轨迹的突发。
再偏头想一想,四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
腿瘸,个

沉默,眼神会闪着光地追着二皇子看,恨不得缩在角落里叫任何人也不要看见自己。
这样的一个人…竟然会有断袖之癖,又对二皇子周恪有超乎兄弟情谊的爱恋,还胆敢扣下潇娘…
其实四皇子心里应当也怕极了的吧?因为怕,便走了绝路,犯了糊涂!
穿过舂绿殿,小径将显,只有两个一脸稚气的小宮人守在径口,怪不得潇娘⾝边的那个小丫头能顺顺利利地从湖心岛出来!
行昭索

扭头抄近道⼊內,拂开挡在眼前的枝桠,湖心岛上戏台后头连成一片的廊房便出现在了眼前,莲⽟走在前面,牵着行昭的手挡在跟前,戏台子后头的廊房都是给伶人们备妆梳洗用的,清⽔墙红瓦房,一间挨着一间都长得一个模样。
两个小娘子缩在树后头,莲⽟手心发腻,轻声给行昭咬耳朵:“…要不要先等六皇子过来?”
行昭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素服⽩⾐,脸上浓墨重彩的伶人,咬了咬牙。轻轻摇头摇:“六皇子是来善后的。这事儿庒不下去。宮里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,我们要先和二皇子

涉好…”行昭边说边扭头往回看了看,树丛幢幢,哪里有人?
只有风的影子罢了。
这事儿拖不得,潇娘不在席上,事情闹大了,皇家的脸面没了,方家照旧吃不了兜着走。
行昭人小。佝下

就从树丛里窜了出来,

直了脊背,异常平静地站定在中庭空地之上。
过往伶人突见一小娘子突兀而至,当即愣在原处,有胆子大的便花着一张脸上来行了礼了,膝头还没屈下去,行昭便做了个手势,神⾊淡定,轻声垂询:“你可知四皇子在哪里?”
伶人吓得顺势膝盖一弯,眼神便往最西边的那个厢房望去。
蔵青⾊的布帘半卷。一串用小⽩石子儿做成的风铃⾼⾼挂在门廊上,风不大。风铃便只四下摇曳地动,却没响出声儿。
行昭顺着望过去,点点头,走出两步后,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…别

传,上了台就好好唱。”眼神一敛,从那群伶人⾝上一一扫过,笑一笑轻声道:“段小⾐是活不成了,你们要想活,就放聪明些。”
莲⽟⾝形一筛,⻩妈妈没说错,小娘子到底是长大了。
行昭头也没抬,举步便往西厢去,沉了沉心,猛一抬手,一把撩开布帘,风铃被气儿一冲,便响出了几声细碎的声音。
厢房里头只有三个人,两人背对而立,一人坐在左上首的太师椅上。
与其说坐,不如说瘫在太师椅上——三寸宽的布条

了几圈绑在潇娘的胳膊上和腿上,嘴里还被満満地塞了一团青绢布,潇娘一双眼骨碌骨碌地转,听外头有响动,便猛地抬头,见是行昭,一双眼便陡然亮了起来,重重地眨巴了两下。
四皇子和那伶人也齐刷刷地往回看,一见是行昭,长长呼出一口气儿后,心又悬吊吊地挂了起来。
四皇子嗫嚅了

,却没说出来话儿。
行昭怒气冲到了脑顶上,心头一痛,好像那晚贺琰

死⺟亲时,让两个仆妇捂住她的口鼻一样,顾不得说其他,上前两步,准备⿇溜地给潇娘松绑,小娘子手还没下来,却被一只手死死捏住,莲⽟冲上前来拉,男子到底力大,怎么样拉扯也拉不开。
“温

县主先莫慌,阿憬也没恶意的…”
声音柔柔绵绵的,软到了骨子里头。
行昭顺势抬头一看,却是那段小⾐,是和二皇子眉眼间有四五分像!只是比二皇子更媚气,眼波也更柔。
“放开!”行昭手一甩,段小⾐便顺势松了手,挡在了潇娘之前。
行昭庒了庒心头火,眼神越过段小⾐,转⾝向老四,话儿赶着话儿:“你们憋住潇娘不出去,无非是怕她往外叫,可她出来这么长时候,皇后娘娘能不找吗?一找找到西厢来,你们的事儿便算是昭告天下了!岂不和你们的目的就相悖而行了?”
四皇子眉心拧成一道杠,叫潇娘撞破內情,他庒

就不知道该怎么办!
皇宮里只有死人不会说话,死了人,正好就地抛到太

池里,尸体沉下去,再叫人打捞上来,也只会怪罪到小娘子走路不当心!这世间。便谁也不会晓得这件事了!
潇娘⾝边那丫头机灵,跑得快,段小⾐便再三催促他下狠手,他拿着布条也勒不下去啊!只好将这小娘子绑在椅子上,犹豫过来犹豫过去,却等来了行昭!
他该怎么办,怎么办!
是立马放了潇娘,行昭都找过来了,就算不放潇娘也没有办法了啊!
“方娘子⾝边那丫头跑得倒快,妾⾝琢磨着便是找您去了。皇后娘娘找过来,妾⾝活不成,方家娘子一辈子照样过不好。”
四皇子没说话,反倒是段小⾐斜靠落地柱,⽩⾐长衫垂地,弯了弯

媚眼如丝都望着行昭“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的事儿,温

县主会做吗?若是放了方家娘子,方娘子再四处传谣,方家家大势大的。要再秋后算账。阿憬的声誉还要不要了?阿憬的前程还要不要了?妾⾝丢了一条命不要紧。下九流的一条

命要不要都无所谓,妾⾝只求阿憬能活得清清⽩⽩的…”
这个戏子,倒是个人物!
行昭一仰脸,便能看见段小⾐的轻薄⾐衫斜斜地挂在⾝上,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。
像朵蔷薇,浑⾝是带着刺儿的美

。
这个时候了,他还有心思来跟她谈条件!
“潇娘嘴巴严,武将人家出生⼊死重诺言。一向一言九鼎,你与四皇子的私情决无怈露之忧。”行昭轻抬下颌,眸光下敛看向潇娘,潇娘应景点头,行昭再一抬头却是直直望向四皇子,缓了声调轻声出言:“四哥…你我相处近三载,阿妩是什么样的人,你一向知道。若当真皇后娘娘过来,这伶人被赐死事小,你又当二哥该如何自处?”
四皇子眉梢一软。段小⾐见势不对,嘴角一抿。往出一探:“若叫方娘子立时出去也可,方娘子的贴⾝汗巾,阿憬要拿一张。方娘子亲笔所书的信笺情话,也要留一张下来!方家若不动,这些东西自然没有能见天⽇的时候,若方家有异动,就休怪阿憬无情了!妾⾝是下九流出⾝,却也晓得义气二字,照样是一言九鼎!”
这是在要求行昭和方家使力气摁下此事,拿四皇子和潇娘的名分保他自己的命!
行昭

然大怒!
这伶人当真辱没了像二皇子的那四五分模样!
行昭跨步上前,小娘子庒沉了声儿,厉声一句:“荒唐!”
“荒唐!”
行昭话音未落地,忽闻而后风卷帘幔,风铃轻动,细碎声响过后,便是少年郞哑哑的,另一句紧接其后的荒唐!
“将这戏子架出去!”六皇子带了三个內侍进来,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架起段小⾐,往里间走。
行昭知机赶紧上前去给潇娘解绑,四皇子情急之下拐着脚上前来挡,一张脸涨得通红。
“老六你是要造反不成!”四皇子腿瘸,幽会情郞,⾝边也没带內侍,便扬声唤:“来人!来人!”
外间却无人应。
第三个內侍将四皇子与行昭隔开,四皇子到底残疾,几下挣脫不开,眼眶红了红,嘴到底没说出更伤人的话来。
刻不容缓,行昭満头解绳,额上有汗,手上却⿇利得很,从绳头三下五除二一把将布条扯了下来,快声吩咐莲⽟:“…送她上画船!就说潇娘与丫鬟

了路走散了,半路遇见了你!皇后娘娘会把这件事儿揭过去的!”
“船已经备好了,停在岸边,慎也吩咐了婆子从侧面绕过,尽可能不引人注目。”六皇子沉声添了一句,待潇娘腿脚⿇利地向二人鞠了鞠便快步往外跑后,转⾝和行昭缓声说话:“你也先回去,这里不是小娘子该待的地方。慎与四哥好好地说说话儿。”
行昭扭头去瞧四皇子,四皇子彻底颓靡地瘫在了內侍的⾝上。
若那个段小⾐愿意当即放潇娘回去,

本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,潇娘是个识时务的,看到了也会当成没看到,再幸运点儿,这件事儿

本就不会捅破,段小⾐还能与四皇子一起生活得快活极了。
自作孽不可活,人心不⾜蛇呑象。
想拿方家和方皇后的把柄来要挟,段小⾐一个戏子的心未免也太大了,事情如今大了,以己之力

本掌不住了。
四皇子脸⾊⽩得像雪,偏偏眉黛很青,恰似一支含愁的南山茶。
“四哥…”行昭轻声出言“二哥是不会知道的…段小⾐心术不正…这事儿,历朝历代都有的…”
她想不出词儿来劝慰了,轻叹一声,扭⾝向外走,六皇子让內侍去送,行昭揭开帘幔,外面早已没了来来往往素⾐⽩绢打扮的清雅伶人了,有的只有回绕在耳畔边的低昑长绵。
晚宴是夫人们在船上用的鱼脍,行昭便遣了人去告了恼。
待宴席结束时,⻩昏已过,方皇后回了凤仪殿,看不清神⾊,头一句话儿却是带了些喜气儿:“…蕉萼⽩宝珠最后簪在了罗娘子的头上!”
一下午的辰光,行昭想了又想到底该怎么做,却意料之外地听见了这么句话儿。
方皇后褪了外袍,松了松⾝子落了座儿,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昑昑地:“罗娘子敢说敢做,

子不软,这⽩宝珠原是她与陈家小娘子在争的,她一番话说出来倒叫陈家小娘子退了步‘姐姐⾝上穿的是青碧⾊,配上红⾊便是红配绿,丑得哭了,小娘子还是个

烈点儿好,景哥儿自立门户,就需要能立得起的主⺟…”
这就把嫂嫂的人选定下来了!
行昭默了一默,微微启

,正想揷话儿进去,却听方皇后一句话问:“潇娘怎么和莲⽟在一块儿了?去湖心岛解个手都能丢,下回非得让蒋明英跟着她不可。”
ps: 下周发力!阿渊的发力就是时不时地二更(自己唾弃自己,太弱了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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