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6章
我隐约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,气急道:“你…你在疑心这孩子…这孩子…”
我说不出口,泪⽔却已不争气地滚了下来。他在疑心这孩子不是他的。
而安亦辰的下一句话,更叫我心寒到哆嗦:“不是疑心,是断定。”
他抬起眸,黑暗中,依旧辨得出如烈火般的煜煜闪光:“如果我没记错,在你离开我跟随宇文清出逃前一天,你来过癸⽔。而你回王府,才一个月,哪里来的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⾝孕?”
我这才恍惚记得,去救宇文清的前一天,安亦辰曾向我求

,我因宇文清之事毫无兴致,借口癸⽔来了将他拒绝。我又怎知,这事会造就现在天大的误会?
我忙抓住他的手,解释道:“那天我心情不好,随口撒了谎。”
“是那天在撒谎,还是如今在撒谎?”安亦辰漠然问我,结实的手掌嘲

而沁凉,

角自嘲般的笑意如浮光掠影般飘泊着:“皇甫栖情,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和我过一辈子;而我,也是真心实意想护你爱你一辈子。我愿意做你的依靠,哪怕这只是你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。但我还是个男人。”
他亲了亲我的额,将我拥抱了一下,久在被衾外裸露的肌肤瞬间将凉意传递给了对方。
我打了个哆嗦。
安亦辰为我将寝⾐披在肩上,自己却披⾐下

。
淡绯⾊的霞影纱如⽔绵联晃动,连安亦辰的声音也在晃动,如隔了⽔纹般听不清晰:“我和宇文清的孩子,你只能选一样。但不管你选哪样,你都休想再踏出秦王府半步。我不会…容下那个小畜生…”
门吱呀一响,又被带上,卧房中已没有半点声息。
窗外,砌下舂寒,蛰鸣啾啾,落花无声,清月撒辉,银霜満地。
他应当踏了那清霜⽩石,又住回他的书房去了。
我过了许久才从惊骇中醒过神来,抚住自己的腹小,很想痛声号啕,却知号啕再大声,安亦辰也不会再回头,回头多看我一眼。
他有多喜

我,就应该有多恨我。
可是,他为何就不相信,我怀的,千真万确是他的骨⾁呢?
或者,没有了信任,我们之间的爱情,已经和泡沫般脆弱不堪一击,甚至只是风吹影动,便⾜以破碎,成为飘缈的虚无,连感觉到它,都变得异常艰难。
那一晚,我做了很多的梦,流了很多的泪。
最多最重复的梦,就是我落到了一个泥潭之中,拔⾜不出,越陷越深,越陷越深,眼看着那厚浊的泥浆已淹没我的

膛,我的脖颈,我的下颔。
我大声地呼救,我甚至已看到了颜远风正陪着⺟亲在一旁的草地说话,看到萧采绎微笑着在昭

殿前舞剑,看到宇文清正持了一朵月芙蓉发怔,看到安亦辰正和夏侯皇后

烈地争吵…
他们离我都不远,可他们都听不到我的求救,依旧专心做着各自的事。
而泥浆已掩住我的口鼻,让我无法呼昅,让我憋闷窒息到快要死去…
然后,我満⾝冷汗,満脸泪⽔,菗泣着哭醒…
第二⽇自然是病恹恹的,头晕脚软到几乎无法下

。
夕姑姑早知有些蹊跷,一早便在房外侯着,见我迟迟不起,便推了门进来。
“公主,公主,你怎么了?”她一撩开帏帐,已失声惊叫起来。
我便知我现在的脸⾊一定非常可怕了。
“夕姑姑…”我颤着⾝子,抱住夕姑姑温暖的躯体,惊慌地喊着,喉咙已是嘶哑一片,⾆头僵硬得几乎拖不出音节来。
“这是怎么了,到底怎么了?昨天…不还是好好的么?”夕姑姑也是惊慌失措,⾼声喊着。
“他不相信我。”我木然地瞪着壁上燃了夜一,终于燃到了尽头的小烛。长长的烛泪,顺了蜡台垂下,蜿蜒柔顺的线条,勾画着泪泪相叠的悲惨和无奈。
我说得不甚清晰,但夕姑姑还是听明⽩了,脊背僵直了一下,扶正我的⾝躯,急急问道:“怎么会呢?你们不是和好了么?他…他还认为你和宇文清有染?”
我们的和好,在安亦辰看来,只是因为舍不得而不得不进行的一种让步。他对我的感情,強烈到可以容忍我与他人有染,可到底无法容忍我为他人生下一个孩子,顶着安氏的名义。
他不相信我的清⽩,所以,

本无法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。
林翌等人已被调开,我的⾝畔,除了夕姑姑,几乎没有可以依赖的人。而如今能帮我的,也许只有她了。
努力凝定了心神,我将昨⽇安亦辰的话一一说了,也告诉了夕姑姑当⽇借口癸⽔拒绝安亦辰之事,昅着鼻子道:“夕姑姑,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,绝对不要再失去这一个。——天又知道,再丢了这个,我还能不能再怀上下一个孩子了?”
“我会去找王爷说,我不会让他发疯打掉自己的孩子。”夕姑姑蓄着泪,为我梳理长长的黑发,低低地劝慰我:“王爷心里头只公主一个人,我好好和他说,他必定能够想明⽩。…你的⾝子,也经不起再次小产了,我不许他把你的

命开玩笑!”
我略略定安,抱住夕姑姑的⾝体,才渐渐阖上眼,安宁地睡了片刻。
而夕姑姑一直抱着我,如同小时侯一般,用瘦弱的臂膀撑着我⾝体的重量,以翼护的姿态将我怀在她的怀抱里,直到茹晚凤神情忐忑地端来一碗药。
浓重的药味让我皱了皱眉,立刻清醒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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