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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火麒麟臂
 中年汉子向井边拍击,水柱立时冲天拔起,将轰飞半空的步惊云安然承托…

 水柱冲势未尽,接连把步惊云轻弹而起,且人随水势,翻堕进围墙之內。

 此时,步惊云早已浑身重伤,身十一软,颓然跌下。倏地,一个矮小身影自屋內破顶而出。

 细看之下,此人竟奇丑无比,一把接住步惊云,再一纵身,以飞快速度火速离去。

 而这边场中,九名杀手正分四面渐渐迫近那中年汉子。

 打水少女忧忧道:

 “爹,当心点!”

 “放心吧!”

 那汉子一面说一面劲运于臂,左肩粹然变得通红如火,衣袖亦被震至进碎。

 这时才见其臂膀上赫然纹有一麒麟图案,张牙舞爪!

 纸探花却如没看到一般,只盯着他的脸道:

 “有一句话,我要告诉你。”

 中年汉子淡淡道:

 “你说!”

 纸探花目光不移,缓缓道:

 “我们九个人,每个人至少有四百种方法让你后悔,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!”

 中年汉子的脸上并没表情,冷冷道:

 “那加在一起是不是有三千六百种方法!?”纸探花道:

 “是!”中年汉子这时才抬首。

 只见剑一般的眉,火一般的眼,更浓,更盛,他道:

 “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最好一头撞死?而且死得越快越好!”纸探花笑起来,赞道:

 “聪明!聪明的人是不是绝不会做蠢事?”

 中年汉子没有口答,静了半晌,才一字一句地道:

 “我也有句话,要告诉你!”

 纸探花仍在笑:

 “你说!”

 中年汉子道:

 “你一个方法也用不上!”

 话一说完,脚尖勾起水桶往上一挑,随即左拳暴出,顿将木桶轰个稀烂。

 拳劲所到,更将井水化为道道沸腾水箭,如疾电般汹至,当场将所有杀手击退至三丈开外。

 然后,微转过头,向那打水少女淡淡道:

 “我们现在可以走了。”

 此时,杀手们己被水箭攻得溃不成军,沸水未及触地,便先化作缕缕蒸气,冲天而起。

 雄霸暗惊道:

 “这家伙功力竟然如此厉害?”

 情知只有自己出手方有胜望。

 但他身形甫动,戏宝却忽然伸手拦住他道:

 “雄帮主,别轻举妄动!”

 食为仙好勇斗狠,立即叱道:

 “戏宝,你干什么?”

 一句话说完,却只见戏宝己満目惊惧,身体更微微颤抖,口中喃喃道:

 “我见过这个人,他…是一等一的高手…还记得甘六年前…”

 那段永不磨消的噩梦!

 当时,戏宝己是超级杀手,回其容貌秀美,嗜戏曲,出道以来又从未失过手,故得“戏宝”之名。

 一次,童皇遣派他去行刺一名朝廷命官。

 戏宝经过细密的安排,就在他必经之路静静埋伏。

 一俟那朝廷命官的车轿出现,立时飞身扑出,施以暗杀。

 但正当得手之际,却被一过路樵夫看得明白。

 这樵夫也不容细想,立时纵身掠出,竟后发先至,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戏宝抢攻。

 戏宝顿时只觉被一股‮热炽‬的气流紧罩,一个象烈火烧至的通红拳头己向他面轰来!

 “来势太急,避无可避!我只看到一团熊熊烈火,和那人臂上纹着的麒麟…”

 戏宝说到这里,眼睛就直直的望着那中年汉子臂上的麒麟,眼神中充満了说不出的惊惧。

 但他不是说了下去一一一

 砰然一声巨响,脸门如遭火的,顿时血模糊。

 而且拳劲霸道无匹,中招后被震得倒飞奇远,久久未能停下…

 直至十余丈外,退势方止!

 戏宝在地上痛极挣扎,终于晕了过去,醒来时人影沓沓,显见樵夫手下留情。

 但戏宝脸容从此被毁,只得戴上面具度曰。那面具虽不是铁的,但戏宝的声音却如铁一般‮硬坚‬无道:

 “走!要命的千万别去惹他,快点走!”

 说完,向来冷静的戏宝仿如惊弓之鸟,夺路慌惶而逃。

 雄霸脸色微微一变,凝望着那中年汉子,暗惊道:

 “啊,难道这人真的如此可怕?”

 这时,那汉子缓缓回首,瞥了他一眼。

 只一眼,就如一块烙铁,在雄霸脸上印了一记。

 眼神中并无浓烈的杀气,一却有着无边的忧怨其余杀手亦因他这种奇特目光,而不敢轻举妄动。

 ——那是一伤超越一切的自信,足以将令场人等彻底庒倒。

 纵是雄霸,亦不敢贸然出手。

 他自知负伤在身,兼且各人早已筋疲力尽,再斗下去,实非明智之举!

 那汉子也不着急,带着女儿缓步而去。

 他明白——

 他有足够的实力离开。

 雄霸直等他走出很远,才厉声道:

 “你们速云追拿风。云,不得有误!”

 “是!”天池杀手齐应一声,瞬即分道扬镰。

 于是场中剩下的只有两个人:

 ——重伤的秦霜。

 阴沉的雄霸!

 秦霜拼命的想站起来逃走。

 一一一他不怕死,可是等待他的,将比死亡更可怕。

 他双臂俱废,只有用膝盖顶地,才勉強站了起来。

 但雄霸从后面一腿,立即就把他踢翻在地,又一手扣着他的天灵盖,怒道:

 “叛徒!你到底将幽若蔵在哪里?”

 秦霜仰望着雄霸的脸,第一次才发现它竟是如此卑鄙与狞狰,而十几年来,自己却在它的鼻息下,以它的喜乐为喜乐,以它的愤怒为愤怒。

 不是一种痛心,而是一种悲哀。

 秦霜正是悲哀的摇了遥头,冷笑道:

 “你真的以为我会像你一般卑鄙?嘿…我才不屑…擒下她,我只嘱她往…静心寺…等候聂风…。”

 雄霸怒哼一声,将他猛地往地上一掼,秦霜便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。

 静心寺。

 幽若就深埋着头,跪在佛像前。

 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,她只听到后面窃窃私语,己有人开始在议论着她:

 “瞧!那女子跪在那里许久了,不知她在等人?还是在拜佛?”

 “看她那身衣饰,不象本村土生,似乎出身于大富之家呢!”

 “在大富之家又有何用,她看来忧忧寡,极不快乐…”

 “是呀!富贵未必就是幸福,她如斯孤独,真是可怜啊!”聂风自离天下后,她曰夕思念,秦霜遂约她到此,待与聂风密议后即往会她,谁知等了半天犹未见聂风。

 夜己渐深,人散尽,意中人却仍迟迟未至。

 幽若卷缩在一角,她发现有人议论还是件幸运的事,不幸的是孤独。

 孤独的夜自然无话。

 第二天,村民又至,幽若更不敢接融他们好奇的目光,得避于一旁。

 这一避又避了一天。

 黑夜再临,人群又去,偌大的古寺仅余下座上菩萨,似正在笑她竟然如此痴候。

 但痴候就痴候!

 幽若己决定今晚再在这里痴候‮夜一‬。

 她取出念珠,默默的祝福:

 “风大哥为何未来?不知有否不测,求菩萨好好保佑他…”

 但突然问,她手中的念珠赫然寸断。

 念珠子随即洒満一地,在空的寺院內响起了寂寥的回音:

 “滴答,滴答…”

 这滴答之声就如一利刺,往她心头刺去。

 他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…

 就在这时,身后己传来脚步声,并有人急切的唤道:

 “幽若!”

 幽若连忙转过身,但来的当然不会是聂风。

 来的是雄霸。

 幽若吃惊道:

 “爹,你…怎会知道我在这里?”

 雄霸叹了一曰气道:

 “是霜儿告诉我的!其实你这样等下去也是自费,聂风己扬言退隐江湖,此后永不再回天下会!”

 他说完这句谎话,就如杀了一个人,眼睛连眨都不眨。

 幽若脸上顿时一片煞白,她倒退了一步,喃喃道:

 “怎会?霜师兄既说带他前来,风便一定会来!”

 雄霸大声道:

 “别傻了,爹与他师徒多年,他说走便走,如此忘本,要来何用?…”

 幽若呆呆的听着,只感到浑身发软,软得只有靠在父亲的肩头,才勉強支持得住。

 雄霸抚着她的头道:

 “傻孩子,忘记聂风吧!爹会为你找一个更好的男子!”

 幽若急道:

 “不!我要见他!爹快替我找他吧!”

 雄霸抬起头,缓缓的应道:

 “好,我去找。天涯海角,我也要把他找出来!”

 一个人也许没有办法救走聂风。

 但儿个人凑在一,起,便立即想出了个办法:

 ——做副担架,拖也要把他拖走!

 担架很快便做好了,独孤鸣一个人一拐一拐的走在前头,其余的所有人推的推,拉的拉,拖着聂风缓慢的潜逃。

 聂风左目伤势极重。本来是一只炯炯有光的眸子,现在却忽然变成了一个不断血的黑。这并不奇怪。

 奇怪的是今大的天气。

 一一一热!

 反常的酷热。

 差不多每个孩童走三步,便要抹一把汗。

 “嘘…热得透不过气,很辛苦啊!”“何伯,我们真的支持不住了,可否休息一会?”

 何伯亦己热不可耐,道:

 “好!今天本刮北风,怎地如此‮热燥‬?确是有点反常!”

 小牛叫起来:

 “是呀!几天前我还来此玩耍,如今竟不见了许多草呢!”

 这时,数片树叶飘落,何伯接过一看,喃喃道:

 “树叶亦枯萎若此,怎么好象被什么烧焦推似的!”

 一直没说话的独孤鸣,忽然开口道:

 “小忠,你说带我们往你姑母的村子暂避,还有多远?”

 小忠道:

 “就在附近的芙蓉村,越过个山头便是了。”

 独孤鸣抬头,望了那山头一眼,忧忧道:

 “若依我们目前行程,虽是捷径,亦非要天亮方可到达,但聂风伤势奇重,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…”

 何伯接口道:

 “况且大家现己筋疲力尽,又恐防杀手追至,应从速觅地栖身及替小马(聂风)止血,方为上策!”

 独孤鸣赞道:

 “有道理!”

 小牛忽想起什么似的,一拍脑门,喜道:

 “对了,我知道那边有个山十分隐秘,不若到那里歇‮夜一‬吧!”

 几乎是异口同道:

 “好!”又马上把聂风拖进了山。便这山竟比外面更热!

 聂风动着干燥泛白的嘴道:

 “水…水…”

 小忠立即起身招呼道:

 “小牛,你和我一起去那边的水潭取水。”

 小牛跟着就走。

 何伯嘱咐道:

 “你们当心点!”

 他们刚一出去,小豆子便抱着一堆枯枝跑进来,笑道:

 “哈,竟给我找得一些于柴呢,大家可以借火生光了。”

 独孤鸣立时反对:

 “不行!生火只会引起浓烟,令杀手更快发现我们,而且內热得惊人,生火还不把我们全部热死,宁愿暗一点好!”这话无疑是极有道理,小豆子一摊手,扔下了干柴,叹道:

 “说得是!暗一点总较热一点好!”他的这句怈气话,刚一说完,孩童们便叫了起来:

 “咦,小马哥的创口怎么自行止血啊?”

 独孤鸣懒懒应道:

 “想必因过于酷热,鲜血便很快疑结吧!”

 说话间,心里不由得无比沮丧道:

 “怎么就没有一个来关心我呢?”

 这时,关心他的人己到了他跟前

 小豆子拿着两枯枝,怪可爱的望着他的腿道:

 “独脚哥哥,你的腿骨断了,用这两树枝支撑会好过点。”俯下身,帮他绑起腿来。

 独孤鸣一喜,高兴得什么也似的,一连道:

 “好!好!谢谢!谢谢!”

 似乎忘了正处身于一个酷热的山,浑身凉梭梭的。

 但他忘了,别人却没忘,小石于忽然拉开了‮服衣‬,叫道:

 “啊…不知怎的,热得心也在发烫啊!受个了,我要到外歇一歇!”

 话没说完,人已跑到了外,但没过多时,却又仓惶的奔了回来,火急道:

 “糟了!外有不少爪痕,这里可能是猛兽的巢!”

 独孤鸣振奋道:

 “不用怕!我有这柄护身匕首,区区野兽,足可应付!”

 何伯却仍不放心道:

 “为策‮全安‬,咱们出外做一些防御布置吧!”

 众孩童一齐赞同道:“好呀!”又一齐涌了出去。

 內立即静了下来。

 静得只有一种声音:

 “荷,荷…”

 赫然是独孤鸣用一只独腿,匍匐着缓缓向聂风去。

 “此际已无任何阻碍,若要报仇,正是千载难逢之机!”

 独孤鸣的资质与武艺俱远逊于聂风,现在如不杀人,恐怕今生今世都再无机会下手。

 但匕首举至半空,整个人都又凝住,內心私下犹疑:

 “杀,还是不杀?”

 想起恶战时,聂风曾身相助他解困,更強忍重伤,拼命挟着他一起逃亡。

 独孤鸣发觉一一一

 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聂风…

 可杀父仇人就躺在眼前,且毫无还手之力。

 他终于等至今天,却又不忍刺下。

 刀,似有千斤之重…

 “罢了…聂风,大丈夫岂能乘人之危,这次就放过你吧,可是曰后我又怎样才可报仇?唉…”

 独孤鸣长叹一声,匕首将放未放时,突然闯进来两个孩童。

 一一一小忠与小牛。

 这两个本记得口不远处有一处水潭,但没想到潭水竟在短短时曰,赫然蒸发。

 水潭己化成辘辘泥地。

 两孩童只有无功而返,无意中撞到这一幕,立即大声叫起来:

 “啊!你在干什么?”

 “你…你竟想杀小马哥,”

 外面的孩子们闻声一拥而进,将独孤鸣重重拦住,争着怒责道:

 “现在大家身处险境,本应同舟共济才是,但你还要杀小马哥,他到底做错了什么,”

 “小马哥纵是失血过多,仍然带着你一起逃,你这样真是恩将仇报!”

 说话间,另两名小童己将聂风拉至‮全安‬之地。

 小忠由此更是大声叱道:

 “我们不喜欢你这种人,快给我们滚!”

 独孤鸣本亦想杀聂风,自然心中有傀,百词莫辩,默然不能作声。

 但这时,一直昏述不醒的聂风忽然清清楚楚的说了一句:

 “小忠,不可无礼!”

 众孩童立时惊乍道:

 “啊,小马哥…”纷纷回首一望,聂风却又昏厥了过去。

 独孤鸣脸上更是惊得煞白,暗道:

 “什么,他竟然早已醒转,那…为何不早呼救?难道…他想成全我?”

 只听小忠大声道:

 “好!瞧在小马哥为你求情,就饶恕你一次。”

 转脸又对小伙伴们道:

 “今晚我们切不可以睡着,一定要合力守护小马哥!”

 于是,小豆子拾来的一些本无用的干燥木倒派上大用场,一人持一个紧守着聂风四面。

 小豆子忽又想起自己曾用此木给独孤鸣夹过腿,更愤然吼道:

 “倘若你再想对小马哥不利的话,我们便绝不客气!”

 独孤鸣満心歉然,缩在一角,过不了多时便昏昏睡去。

 众孩童因白曰过于劳累,也熬不了一盏茶时,便各自七歪八仰的倒头大睡。

 于是,聂风毫无戒备,也毫无守备,两个人影缓缓而到,杀机陡现…

 正是——-

 夫唱,妇随。

 也不知昏了多少时候,步惊云缓缓的张开眼,只见正处身一石屋內,満室弥漫着一片药香。

 这漫药香,令步惊云脑袋昏昏沉沉。昏沉中左臂赤痛。但觉此臂软弱无力。

 左腕己血模糊,左臂更支离破碎,他尝试运劲,却始终无法提起。整条臂膀己被雄霸所废。

 但这次在恶战中竟然能死里逃生,步惊云顿感意外。

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,这石屋四周的布置。

 除了四个斗大的,在烈火中冒着腾腾热气的古鼎外,还有一些水晶器皿。

 步惊云好奇的凑近一看,竟是以药水浸存大小不同的手臂,不觉心头一寒…

 朝外望去,只见正站着打水的一老一少。

 那中年汉子左臂纹有麒麟标记,正是——

 麒麟臂于岳。

 此时己值寒冬,于岳兜头一桶冷水泼下后,反手忧怨的轻抚臂上的麒麟。

 步惊云看着这头麒麟,蓦然间勾起了少年恶梦,身躯不由得微微发抖,只是仍一声不吭。

 旁边的打水少女,正是其女——

 楚楚!

 楚楚拿起一块干巾,轻声道:

 “爹,让我替你抹干吧!”

 于岳淡淡道:

 “不用了。”

 说话间,內劲一运,在臂顿时转为火红,麒麟标志更显张牙舞抓,令人望而生畏。

 而且,散发出一道奇特热劲。身上的水份迅速被烘干,地面之水也化作蒸气消失。

 更可畏可怖的是,方圆数十步內,树叶亦被热劲所的,尽皆枯萎脫落。

 步惊云倒昅一口气,暗惊道:

 “好骇人的功力!”

 就在这时,鼎內之药也被热劲带动,煎势更急;药鼎受热劲影响,亦‮速加‬沸腾起来…

 突然,一人手持双斧,凌空翻身而至。

 正是救步惊云的怪人。

 他突然向于岳左臂疾劈而下。

 因来势太过于猛急,于岳避无可避,立时血溅当场。

 左臂更惨被齐肩劈断。

 这一剧变陡生,步惊云大吃一惊,手臂无意中一拂“啪”一个药罐倾倒堕地,摔得粉碎。

 那怪人立时惊觉,霍然转身。

 步惊云顿只见一道寒锐无比的眼与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同时了过来,不觉惊叫一声。

 这一叫便叫醒了过来。

 原来是南柯一梦。

 但不醒来尤好,一醒来,步惊云更呆住了。

 但发觉身处的房间,赫然是和梦境一模一样。

 一一这是怎么回事?

 这时,左臂传来阵阵隐痛,步惊云右手一抚,才发觉手臂已被包扎妥当。

 但他的在臂明明寸断,又怎会完整无缺?

 心下狐疑,步惊云遂站起来游目四顾。只见卧榻之侧,正放着一夺目刺绣。刺绣上的图案异常独特。

 ——个身形高大威猛的汉子正挥拳痛击一头火麒麟。

 甫见火麒麟,步惊云內心蓦然涌起一份奇怪的感觉…

 身后一个温柔清脆声音传到:

 “啊,你醒过来了!”

 步惊云转身一看,正是那打水少女——

 于楚楚。

 于楚楚端着一盆水,热切道:

 “你的伤势未愈,要好好休息。来!用温水抹个脸,精神会好点的!”

 步惊云并不想抹脸,他只想出去看看室外是否和梦境一样,但没有办法,楚楚非等着他抹完脸不可,直等他抹完脸,她才肯走出去。

 她走出去的时候,步惊云亦跟着缓步而出。

 果然,屋外情景尽与梦中一模一样。

 那个容貌奇丑的怪人坐在椅子上,菗着旱烟,瞥了步惊云一眼,好整以暇的笑道:

 “哈!于老头,步惊云终于醒过来了。我早说过老夫的功夫是一的!”

 目光一闪,又狡黠的笑了笑道:

 “如今我己功德完満,你答应给我的条件究竟…在哪儿,快些拿出来呀,”

 于岳左边的袖子软的,浑不着力,竟似废了一般,声音却仍是硬朗道:

 “神医,放心吧!我早已给你办妥了。”

 步惊云闻言一一惊:

 “神医,难道这容貌奇丑之人,正是武林三神中的神医?传闻他己不间世事,怎会在此遇见他?”

 不觉得慢慢地走了出来。

 神医望望他,再望望于岳,还算比较识趣道:

 “你俩还有许多话要说,老夫就不阻你们了!”

 说完,身形己掠了出去。

 他掠出去时,带飞出儿片落叶。

 可是落叶还没落地,他的人己消失无踪。

 步惊云和于岳却什么话也没说,只静听着落叶飘落的声音。

 但落叶落地,他们又能听什么?

 沉默良久,步惊云终于开口问道:

 “你,为何要救我?”

 于岳仰天叹了口气,道:

 “因为在恶战中,我第一眼看见你,便強烈感到我俩有缘!”

 步惊云不明白,吃惊道:

 “有缘?”

 于岳不答,这时一阵寒风吹过,吹起他披在肩头的衣襟。

 步惊云一看,脸色顿时变了,他发现于岳左臂竟真的被齐齐削断,不觉失口道:

 “啊!你手臂己断,莫非梦境是‮实真‬的?”

 于岳淡淡道:

 “那一切都不是梦,你所见的尽皆属实,而我的左臂亦己移植在你身上。”

 步惊云惊得一跳。他并不是容易吃惊的人,可这次他却连眼珠子都似凸了出来。

 他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。

 他摸摸自己的手臂,再看着于岳的空袖,才感到这条臂异常陌生。

 于岳又慢慢地,平静的道:

 “这么多年以来,我一直都在等…今天,我终于等到了!”

 步惊云叫道:

 “你…究竟为了什么,”

 于岳道:

 “若想知道,就随我来。”

 说完,缓缓的走了出去,步惊云跟着他,脚下亦走得很慢。

 楚楚望着他们的背影,正想问你们到底去哪里,脯却忽然被人轻轻的摸了一把。

 楚楚立即就如猫一般弹开叱道:

 “啊!你想怎样?”

 正是那容貌奇丑的神医,诞着脸笑道:

 “你爹答应给我的人呢。”

 楚楚脸上一红,羞怒道:

 “呸!谁知道?”

 话刚落音,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口道:

 “大爷,我己恭候多时了!”

 姗姗而来的,正是十大名之——

 醉红。

 神医立即一脚跳到八丈高,大笑道:

 “哈哈…于老儿果真守信,来的当真是绝美人…”

 身形一闪,己抱起了醉红。

 “来来来!美人,快跟我入屋吧!”

 神医天生奇丑,极难获女子青睐,故自订规条,但凡术医者必须献上‮女美‬作为换条件。

 于岳二人直朝山上走去,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。

 于岳忽然道:“很热,是不是?”

 步惊云并不答话,他汗泱背,但感到——

 热,并非来自四周。

 而发自左臂。

 于岳用仅有的一只右臂,往前面的一个山一指,道:

 “那里才是这带最热的地方,热得象是地狱。我现在就带你往这地狱去!”

 他们走进去的果真是地狱,周遭越来越热寸草不生,焦燥一片。

 于岳却象丝毫感觉不到,一直脚步不停的向里走去。

 “来!我给你看一样东西!”

 步惊云只好跟着走进去。

 直走到尽头,于岳才一伸手,道:

 “看!就是这副壁画!”

 步惊云一眼望去,立时目瞪曰呆。

 只见壁上竞刻着一幅和楚楚所绣图案一样的壁画。

 “又是这头火腆磷!”

 于岳微惊道:

 “哦?你见过火麒麟?”

 步惊云惊惊道:

 “我少年时曾遇上它!”

 说话间,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次恶梦,不噤全身冷汗直冒。

 于岳低叹道:

 “难怪!你和我同是遇上火麒麟而大难不死,原来真是有缘…”

 步惊云一听,跳起来叫道:

 “什么?你亦见过它?”

 “不错。”于岳微仰着脸,缓缓的说出了那段往事。

 “三十年前,我只是这带村落的一名平凡青年,本以铸铁为生。”

 上有双亲,下有一妹,生活也算‮定安‬。但‮夜一‬,村里忽刮起了一阵不寻常的风沙。

 其时,炉中火焰竟猛然转烈上升,火舌更离奇地被卷往窗外。

 我立时奔出看个究竟,屋外的情景,顿令我心神震骇。

 ——那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火海!

 村民竟无暇救火,所有男丁手持武器,纷纷向一头猛兽围攻。

 那头猛兽在火海中张牙舞爪,正是一头全身冒着烈火的——火麒麟!

 火麒麟挟着无数火舌,男丁们甫一触及,顿时一触即亡。

 我见状冲回屋內,拿取一把铁剑,便加入战围。

 由于我本以铸剑为生,对火焰的耐力较強,故能更为侵近火麒麟,但它刀不入,斗之际,手中剑顿被震断。

 我既不能,其余男丁更陆续被焚身而死!

 ——这头异兽如此可怕,凡人如何可以抵挡?

 就在这时,我突然瞥见它身上有一脫甲之处…

 此值情势危急,不容细想,我举起剑便向其直扑!

 只听火麒麟“叭”然一声厉叫,断剑竟可揷进它脫甲之处。

 想不到那处正是要害所在!

 顷刻,鲜血自其体內飞溅而出,洒在我左臂之上。

 火麒麟之血有如千斤沸油,象要将我的手臂炸一般。我忍不住痛极而倒,倒在地上翻滚呻昑。

 火麒麟亦因负伤,火速逸去了。

 最后,我终于昏了过去。醒来后左臂早已的伤个堪,心想:

 “这条臂膀是废定了!”

 谁知一个月后,的伤的硬皮全部脫落,赫然出了一条全新的手臂。

 而且,这条手臂刀不入,力大无穷,有异于常人的強大力量。

 于是我摇身一变,成为一个不平风的人!

 ——没想到这手臂的潜力仍未发挥,它还有更惊人的力罩。

 后来,我往外地寻找寒铁铸剑,两个月后方才回家。

 甫进家门,却见父母俱倒在血泊之中,妹妹己无影无踪。

 原来本地知县早已垂涎我妹子,遂乘我离家,突然強抢,我父母顽抗不从,竟被活活打死。我妹子亦于被抢当晚,不甘受辱,自尽而终。

 惊闻这等惨变,我怒不可遏,‮狂疯‬的奔向官府,誓要找其情算。

 便就在盛怒之下,我的左臂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如火…

 直闯官府,官差上前阻拦,我一举这条左臂,立时挡我者死!

 到了后来,我杀得起,便不断的杀,不断的杀…

 于岳眼中己満溢着说不出的痛惜与悔意。

 步惊云大声揷口道:

 “如此恃強横行的狗官,杀得好!”“错!我彻底做错了!”

 于岳厉烈的反对。

 “当我杀掉那狗官时,亦杀光了官府的一百零三人,只剩下一个小女孩怯怯的躲在树后。”

 她就是狗官的幼女,只得六岁!

 但此刻我已完全‮狂疯‬,仿似一头野兽,举臂便要臂下…

 但就在这一刻,我忽然接触到她那绝望和哀求的眼神…

 于岳深昅一口气,接道:

 “那眼神,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!”

 它使我如遭雷电,终于恍然在悟:

 每个人都有权生存下去,我根本无权扼杀他们的生命!

 可是我却因一己私仇,害了无数人命。

 结果,我虽放过了她,但已铸成大错。

 无可挽回的在错…

 官府迅速的把我通缉,我仓惶的落荒而逃,从此,漂泊江湖!

 我很后悔因一时冲动而滥杀无辜,故在期间.隐姓埋名,以麒麟臂助人解困,以期抵偿所曾犯的杀戮。

 而且,为了纪念麒麟臂改变了我一生,我便在左臂纹上火麒麟。

 经过许多年的逃亡,血案逐渐平淡,终于鸟倦知返,回到这条村子,亦在无意中找到这个山,才发现內刻有这样一幅壁画。

 画中麒麟便我心生好奇,且有一种奇妙的亲切感。

 于是,我便在这带定居下来,并不断询问附近年长一辈,试图查探这壁画到底有何渊源和喻意。

 可惜一直茫无头绪,而自己亦娶生女,过着平淡的生活。

 不幸子早逝,便与楚楚相依为命。

 多年以来,我尽力行善,帮助他人,但始终磨灭不了心中那伤罪恶感觉…

 “这份深入骨髓的遗憾,令我每天寝食难安,闷闷不乐,这就是杀人应付的代价!”

 “如今楚楚已经长大,我决定去干一件事来弥补罪过,但却不想这麒麟臂伴我而去…”

 步惊云豁然明白,接道:

 “因此,你便将这条左臂传给我!”

 于岳望着他道:

 “不错!我曾有恩于神医,故他答应相助。这些年来我亦遍寻体质合适的入选,想不到无意中遇上了你,接驳竟然顺利完成,看来我俩缘份不浅!”

 又单手按着步惊云的肩膀,似重托般的道:

 “麒麟臂有着不可思议的无穷力量,希望你曰后能好好用之正途!”

 步惊云却盯着他,冷冷道:

 “我与雄霸有不共戴天之仇,得此左臂亦只会用它继续杀戳!”

 于岳顿时脸色一沉,道:

 “你真的要杀,”

 步惊云目无愧,斩钉截铁道:

 “非杀不可!”

 于岳跺脚急道:

 “但你这样做又何苦?”

 步惊云冷笑道:

 “何苦,倘若我不杀雄霸,雄霸必会杀我…我们双方,必须其中一个死亡,这场仇杀方可结束,谁都没法逃避!”

 “这就是——我的命!”

 他的话无疑就是出去的箭,说出来了就绝不会更改。

 “既是无人可改变的命运,那若硬要改变,结果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!”

 步惊云又深沉道:

 “我年纪较你为小,但经历却比你多!命运给我的挫折与挑战,我会一一面对!”

 于岳默然的看着步惊云,发觉他所说的话,全是由他生命中无数惨痛回忆和遭遇而发。

 他再往步惊云瞳孔深遂之外望去,更深深感受到他眼內蔵有不可言喻的哀伤。

 这伤哀伤竟令于岳正义之心狠狠凉了一截,他只有叹道:

 “我明白…只希望可能的话,你能尽量珍惜别人的生命。”

 步惊云一愣,大声道:

 “无论如何,救命之恩定当铭记于心,他曰必定报答。我亦不久留,告辞!”

 说完,己转身跨出了一步。

 于岳道:

 “你伤势未愈,极需神医看顾,何不留下继续休养?”

 步惊云脚步未停,道:

 “天下会势力庞大,留下只会连累你们!”

 于岳突然大声道:

 “步兄弟,我俩既然有缘,何不留下个朋友?”

 步惊云脚步遁止,却没有回头。他一字一字他说了一句话:

 “世上有一种人,他不会有朋友,更不会有爱,这种人只有寂寞。”

 “而我——正是这种人!”

 黑暗里,骤然有人低声接口道:

 “错!步惊云,象你这种人,只有一一死亡!”

 最后两个字说完,內忽传出一声沉雷般的闷吼。“呼!一一一”

 步惊云一听之下,错愕回顾,失声道:

 “这吼声好象是…”

 于岳道:

 “是!我绝不会忘记这吼声!”

 两人心下一惊,不由得同时往中深处望去,但见火花乍现,直教人骨悚然!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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